我仍然记得当我能在短短几分钟内买到一个只针对白人寻找房子的Facebook广告时的震惊——这是《公平住房法》旨在防止的。但更令人震惊的是，在我进行测试后，Facebook的母公司meta又过了六年才遵守该法案。时至今日，该公司仍未完全修正其歧视性广告系统。
拖延的一个主要原因是:第230条，1996年电信法案中臭名昭著的法律片段，梅塔和其他人成功地利用它保护自己免受大量法律索赔。
这项法律是在网站数量可以达到数千个的时候制定的，旨在保护早期的互联网公司免受诽谤诉讼，因为它们的用户不可避免地会在网上公告栏和聊天室里互相诽谤。但自那以后，随着这项技术发展到数十亿个对我们日常生活至关重要的网站和服务，法院和企业将其扩展为一种万能的法律盾牌，其作用类似于“有资格豁免”原则，后者往往保护警察免于承担责任，甚至是暴力和杀人。
作为一名数十年来一直在报道科技带来的危害的记者，我目睹了科技公司如何利用第230条来保护自己免受各种各样的指控，包括促进致命毒品销售、性骚扰、非法武器销售和人口贩卖——这些行为在线下环境下可能会被追究责任。
本周，最高法院将听取一起可能限制科技公司使用第230条法律保护的案件的辩论。巴黎ISIS恐怖分子枪击事件受害者的家人认为，谷歌的算法应该为宣传ISIS视频负责。谷歌说它受第230条的保护。
大型科技公司认为，对他们享有的广泛豁免权的任何限制都可能破坏互联网，粉碎言论自由，而改革的倡导者则认为，广泛豁免权会激励科技公司在减少伤害方面投资不足。
但有一种方法可以让互联网内容保持自由，同时撤销科技公司的“出狱牌”:在言论和行为之间划清界限。
在这种情况下，公司可以继续在国会打算的诽谤案件中享有豁免权，但他们将对其技术所导致的非法行为负责。
法院已经在朝着这个方向前进，在一起案件中拒绝使用第230条，Snapchat因其设计的速度过滤器而被判负有责任，该过滤器鼓励三名十几岁的男孩以极快的速度驾驶，以期获得虚拟奖励。他们撞到树上死了。
在向最高法院提交的诉状中，拜登政府主张在良性算法排序和可能违反法律的算法操纵之间划清界限，前者支持谷歌搜索等流行产品，后者则推荐与恐怖主义相关的内容。政府认为，“当在线服务提供商大量添加或以其他方式提供第三方信息时，”它可能会被追究责任。
我亲眼目睹了第230条如何让科技公司在解决其技术可能带来的危害方面无所作为。2016年，民权律师蕾切尔·古德曼(Rachel Goodman)打电话告诉我，她一直试图警告Facebook，广告商可能会利用其广告定位算法违反《公平住房法》(Fair Housing Act)，但没有成功。
古德曼告诉我，有了Facebook的自动广告定位系统，广告商可以购买只向白人观众展示的广告，而没有人知道。为了验证她的说法，我的同事小特里·帕里斯和我决定自己买一个广告。我们登录了Facebook的广告门户网站，选择了一群有兴趣买房的人。
然后，我们得到了一个下拉菜单，可以选择哪些受众不愿意看到我们的广告。我们选择排除三个“种族亲缘”群体:非洲裔美国人、亚裔美国人和西班牙裔美国人。15分钟后，我们的广告通过了。
我们立即删除了我们的测试。我们刚刚见证了21世纪歧视的面貌:隐藏在代码中的沉默属性。没有必要在广告中贴上“仅限白人”的标签。除了白人，几乎没有人会看这个广告。
面对公众压力，Facebook在其附属细则中增加了文字，通知广告商他们有责任遵守民权法。该公司表示，将建立一种算法，阻止广告商在住房、就业和信贷广告中利用种族类别(该公司的算法没有涉及民权法中受保护的其他类别，如年龄和性别)。
在我们的文章发表后，几起针对Facebook的诉讼指控其违反了《公平住房法》。Facebook根据第230条的规定提出了豁免权。它的观点是，只有广告商才对任何违法行为负责。从历史上看，法院是同意的。例如，2008年，一家联邦上诉法院裁定Craigslist对其网站上发布的歧视性住房广告不承担责任。
在Facebook推出新算法不到一年之后，我又买了一个针对白人受众的住房广告。Facebook将此归咎于其新算法系统的“技术故障”。不久之后，我发现数十家公司使用Facebook的广告定位系统，不让老年人看到招聘广告。Facebook认为，只要“使用得当”，针对年龄的招聘广告是可以接受的，尽管联邦法律禁止雇主在广告中表明年龄偏好。
2019年，在我购买第一个歧视性住房广告的三年后，Facebook达成了一项和解协议，解决了由个人求职者和民权组织提起的几起法律诉讼，并同意建立一个单独的住房、就业和信贷广告门户，在那里禁止使用种族、性别、年龄和其他受保护类别。平等就业机会委员会(Equal Employment Opportunity Commission)还与几家按年龄投放定向招聘广告的广告商达成了和解。
但当年晚些时候，东北大学(Northeastern University)的研究人员发现，新门户网站的算法继续以一种有偏见的方式分发广告:“超市职位广告主要是向女性展示的，而木材行业的职位广告主要是向男性展示的。”
这就是自动化系统的问题。即使从输入中删除了歧视性变量，他们也可以产生歧视，因为他们通常有足够的信息来做出令人惊讶的准确推断。
与此同时，我创办的非盈利新闻编辑室the Markup的记者们根据年龄确定了信用卡广告。脸书表示，“执法从来都不完美”，它将删除我们发现的广告。因为230条款，meta在法庭上不断获胜。
去年，meta又达成了一项和解协议，这次是与美国司法部(U.S. Department of Justice)达成的。该公司同意支付超过11.5万美元的罚款，并建立一种仅针对住房广告的新算法，以非歧视的方式分发此类广告。但和解协议并没有解决信贷、保险或招聘广告分发算法中存在的任何固有偏见。
所以，在我第一次购买后的7年里，meta仍然没有完全修复其歧视性广告系统，尽管它的收入已经翻了两番。正如法官弗兰克·伊斯特布鲁克(Frank Easterbrook)在2003年所写的那样，第230条使得互联网提供商“对他们托管或传输的信息内容漠不关心”，并鼓励他们“什么都不做”。
当算法被证明非法侵犯了公民权利、产品安全、反恐和其他重要法律时，区分言论和行为似乎是迫使大型科技公司采取行动的合理步骤。否则，在没有责任的情况下，什么都不做的代价总是会超过做一些事情的成本。
茱莉亚·安格温是一名调查记者，著有几本书，包括《拉网国家:在无情监视的世界中寻求隐私、安全和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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