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工作日的早晨，10岁的马克·林恩(Mark Lynn)会走过后院40英尺高的金属围栏，前往他的天主教学校，他的蓝色毛衣上醒目地印着校徽。
在围栏的另一边，在以新教徒为主的尚基尔社区，孩子们朝着以新教徒为主的学校走着相反的路。
自《耶稣受难日协议》结束北爱尔兰血腥的宗派冲突以来的25年里，这个国家发生了许多变化，但教育系统却没有变化。
学校出勤率仍然明显地按照传统的宗教界线划分。尽管学校系统是由国家资助的，只有一个课程，但新教教会的领导人控制着某些学校的董事会，而其他学校则由天主教会管理。来自任何一种背景的学生都可以自由选择任何一种类型的学校，但几乎总是选择与他们家庭宗教传统相匹配的学校。
马克的母亲、42岁的丽莎·林恩(Lisa Lynn)说，她不反对融合教育。但她想让儿子上天主教学校。她说:“这并不是宗教方面的问题，我是以某种方式长大的，我希望我的孩子们能追随我的脚步。”
尽管越来越多的人在推动融合教育，但北爱尔兰只有不到8%的学校是正式的融合学校，学生的宗教背景大致反映了北爱尔兰的人口结构。虽然许多学校有一些来自两种背景的学生入学，但近三分之一的学校根本没有宗教混合。
结果是:许多学生直到大学才遇到来自不同背景的学生。
北爱尔兰平等委员会(Equality Commission for Northern Ireland)公共政策主任达伦·麦金斯特里(Darren McKinstry)说，这是个问题，因为共享学习在冲突后重建关系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
“这种长期分开教育的经历，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次失去的机会，”麦金斯特里说。
北爱尔兰学校的划分——大部分是由两个教会建立的——早在1921年国家成立之前，当时爱尔兰岛在英国统治几个世纪后被分割开来。天主教徒占多数的爱尔兰共和国自治，而建立在新教徒人数最多地区的北爱尔兰仍然是联合王国的一部分。
一部暴力史。“麻烦”是一个用来描述北爱尔兰长达数十年的宗派冲突的术语，当爱尔兰共和国在20世纪20年代自治时，该地区被划为英国主权下的新教徒占多数的飞地。这场冲突使希望与爱尔兰统一的人——主要是天主教徒，被称为民族主义者和共和主义者——与希望领土继续属于英国的人——主要是新教徒，被称为统一主义者和保皇派。
“麻烦”是如何开始的。1968年10月5日在德里市举行的民权游行，通常被认为是动乱的催化剂。在工会成员宣布了反对游行的计划后，示威活动被禁止，但组织者决定继续进行。当新教徒主导的警察用警棍包围示威者，并用高压水枪向人群喷射时，骚乱爆发了。
蓄势已久的紧张局势。持续了几个世纪的不满情绪很快演变成了由地下爱尔兰共和军(Irish Republican Army)及其政治分支新芬党(Sinn Fein)带头的武装叛乱，新芬党自称是罗马天主教少数派的捍卫者。保皇派准军事组织向爱尔兰共和军发起挑战，据称是为了保护占多数的新教徒，这为战争注入了更多的暴力因素。
血腥星期日。1972年1月30日，数千名主要是天主教徒的游行者走上德里的博格塞德区街头，反对一项未经审判就拘留的新政策。英国士兵开枪打死14名抗议者。这一事件成为了动乱中最臭名昭著的事件之一，被称为血腥星期天。
深远的冲突。这场冲突有内战的所有迹象，路障、炸弹爆炸、狙击射击和公民权利的中止。爆炸也蔓延到英国其他地区，英国军队追捕爱尔兰共和军成员，甚至远至直布罗陀。爱尔兰共和军得到了一些迥然不同的团体的大力支持，比如在美国的爱尔兰裔美国人，以及利比亚独裁者穆阿迈尔·卡扎菲上校(Col. Muammar el-Qaddafi)。
麻烦是如何结束的。1998年，双方签署了《耶稣受难日协议》，冲突正式结束。作为协议的一部分，建立了一种新的地区政府形式，在希望该地区继续属于英国的人和寻求统一爱尔兰的人之间分享权力。
冲突的长期阴影。即使《耶稣受难日协议》带来了某种形式的和平，一些暴力仍然存在。根据1998年协议设立的共同行政权力也因双方难以解决的争端，以及最近英国脱欧的影响而多次暂停。
但天主教民族主义者想要自决，结果导致了被称为麻烦的冲突。几十年过去了，天主教和新教这两个标签是对根深蒂固的文化和政治观点分歧的笨拙速记，尽管该地区变得越来越世俗化和多样化。
在马尔文小学(Malvern Primary School)，大多数学生都有新教背景，上个月下旬，孩子们聚集在主厅参加春季大会。他们唱着歌，厚重的贝尔法斯特布洛克皮鞋夹杂着来自叙利亚、苏丹和阿富汗的口音，这些口音来自那些家庭在北爱尔兰找到庇护的孩子们。
这些难民的孩子从城市的另一端被巴士接来，这样一来，学校就可以避免在入学人数减少后关闭。
但是没有来自附近天主教社区的学生。
40岁的琳赛·麦金尼(Lynsey McKinney)的女儿杰西卡(Jessica)在这所学校上学，她说:“在这个年纪，我宁愿它保持原样。”“也许当杰西卡出去工作时，她将不得不生活在一个混合社区。但在这个阶段，我认为应该是我们自己的。”
在附近以天主教为主的福尔斯路社区的圣约瑟夫小学(St. Joseph’s Primary School)，一尊圣母玛利亚雕像在前门迎接学生。教皇的照片挂在办公室里。在一间教室里，学生们练习了描绘耶稣受难的十字架，他们将在耶稣受难日当天在当地大教堂表演。
当扮演罗马士兵的孩子们模仿把扮演耶稣的孩子钉在十字架上时，教师多米尼克·弗莱尔斯(Dominic Fryers)给舞台指导。这里也有来自其他背景的孩子，包括一些出生在亚洲和非洲的孩子，穆斯林学生，以及没有宗教信仰的孩子。有些人选择不接受这种宗教教育。
学校里没有信奉新教的学生。
34岁的弗莱尔斯自己也在这里上学，他说他鼓励学生谈论政治、质疑权威、形成观点并讨论过去。
“我们花了半天时间教孩子们相信什么，又花了半天时间教他们质疑一切，”弗莱尔斯笑着说。
这所学校的历史让人想起了过去。之前的校舍在1971年被英国军方征用，后来，民族主义枪手试图从屋顶的操场上对警察发动袭击。
副校长吉姆·麦肯(Jim McCann)说，“这里是一个战区，很多人在这里失去了生命。”
那所旧学校被拆毁了，代之以这座新楼。它笼子状的窗玻璃最近才被拆除。现在，走廊上装饰着艺术品，天花板上挂着纸蝴蝶，上面写着孩子们对未来的期望。一些人写下了“警察”——在一个警察被视为敌人的社区里，这曾经是不可想象的。
67岁的麦凯恩说，我们已经取得了很大的进步。“但还有一段路要走。”
他的个人经历也让人想起了这个国家的历史。
他是贝尔法斯特本地人，后来成为爱尔兰共和军的一名志愿者，1976年因参与袭击一名警察而被监禁17年。1994年获释后，他继续攻读教师学位。
这所学校与大多数新教学校有合作项目，将学生聚集在一起进行项目，但有些项目是由英国脱欧后结束的欧盟倡议资助的。
在安特里姆郡(County Antrim)东北部沿海的一个小村庄格伦姆(Glenarm)，人们长期以来生活在一起，并幸免于骚乱中最严重的暴力事件。尽管如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那里的孩子们基本上仍然在不同的学校就读。
然后，在2021年，格伦姆的海景综合小学成为第一所天主教维持的学校转变为一所综合学校。在入学人数下降后，这一决定既实用又令人鼓舞。
校长巴里·科尔(Barry Corr)说:“我向窗外望去，还能看到每天有两辆黄色公共汽车离开村庄，把孩子们送到其他地方上学。”“我知道学校并不能满足每个人的需求，我们必须做点什么。”
家长和当地社区成员投票支持这一改变。
科尔说，“所有圣母玛利亚的照片都必须删除，教皇的照片也必须删除。”
这所学校现在有40%的学生是天主教徒，40%是新教徒，20%来自其他背景，包括不同信仰和没有信仰的人。
融合并不意味着没有宗教。早上，学生们会做祷告，其中有这样一句话:“我们在一起是不同的，也是特别的。”老师们建议孩子们像在家里一样祈祷。
46岁的尼古拉·柯雷尔(Nicola Currell)是一名新教徒，她说她很高兴能把自己的五个孩子送到这所新融合的学校。他们以前坐大巴到六英里外，但现在步行去海景镇。
“我们像一家人一样受到欢迎，”她说。“这里有更多来自各种背景的人，他们喜欢这样。”
在贝尔法斯特，Hazelwood综合小学是北爱尔兰的第一所综合小学，在1985年，家长们聚在一起，通过餐桌推动改革，建立了这所学校，长期以来一直是一个典范。
“我们试图塑造这些小大使，这些和平的小使者，”校长吉姆·麦克达德(Jim McDaid)说。在走廊的一面墙上，彩色的纸鱼被贴在一块板上，上面写着:“我们可能都是不同的鱼，但在这所学校，我们一起游泳。”
“宗派主义的家具和建筑，在我们的生活中是常态化的，”他说。他指的是学校等机构的物理分裂，以及运动队、酒吧、报纸、语言和名字等方面的分裂。
这所学校坐落在两个社区之间的缓冲地带，坐落在一个30英尺高的围栏旁，从麦克戴德先生的办公室就能看到，这个围栏建于2008年，当时这个以天主教民族主义为主的地区遭到了工会主义邻居的袭击。
“我们会和学生们讨论是谁建造了它，”他说。“不是工程师提出的，而是根深蒂固的态度。是不宽容造成了这样的事情。我希望孩子们能质疑这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