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特阿拉伯利雅得——2015年11月的一天，萨阿德·阿尔马迪(Saad Almadi)在Twitter上打出了一条关于沙特阿拉伯副王储的14个字的帖子。
“穆罕默德·本·萨勒曼接管了国王治下的经济、国防和一切事务，”他在回复一名教授时写道，这名教授是沙特君主制的激烈批评者。
阿尔马迪是一名居住在佛罗里达州的沙特和美国双重公民，他几乎没有理由相信自己的帖子会引起关注。他是一名退休的项目经理，而不是激进分子，他的话基本上是事实——自他父亲那年登基以来，穆罕默德王子已经控制了许多权力杠杆。到2017年，他将把一个堂兄推到一边，成为王位继承人。
然而，七年后，72岁的阿尔马迪在沙特阿拉伯访问期间被捕，这条推文再次成为证据。根据法庭文件，这条推文连同他写的其他批评沙特政府的推文，以及他手机上保存的穆罕默德王子的“侮辱性照片”，都被认为是他“通过诽谤国家象征来采取恐怖主义议程”和“支持恐怖主义意识形态”的证据。
检察官要求对他进行严厉惩罚，“以谴责他并震慑其他人。”去年10月，阿尔马迪被判处16年监禁，在他上诉后，刑期于2月8日延长至19年。
“我父亲根本不是一个持不同政见者，”他的儿子易卜拉欣·阿尔马迪(Ibrahim Almadi)说，他说父亲是个思想开放的人，退休后一直在旅行、徒步旅行和品酒。现在他被关押在沙特首都利雅得的Al- ha 'ir监狱，那里关押着基地组织成员和政治活动人士。
沙特阿拉伯一直是一个言论自由有限的专制君主制国家。但如果放在10年前，阿尔马迪的Twitter账户可能会引发警告或审讯。他的Twitter账户只有不到2000名粉丝。在现任总理穆罕默德王子(Prince Mohammed)的领导下，批评政府的公民受到了更严厉的惩罚，而受审的被告越来越不那么突出。
“压迫的范围真的是前所未有的，”女权活动人士哈拉·阿尔多萨里(Hala Aldosari)说。她于2014年离开沙特阿拉伯，前往美国读博士后，她说自己永远都觉得没有足够的安全回去。
从那以后，穆罕默德王子让这个保守的伊斯兰王国变得几乎面目全，引发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其中一些变化是阿尔多萨里等活动人士花了数年时间争取的。
他推出了一项雄心勃勃的计划，使依赖石油的沙特经济多样化，并结束了许多沙特人认为令人窒息的宗教和社会限制。2018年之前禁止女性开车，现在她们担任亚马逊的送货司机、首席执行官和大使。曾经被禁止在公共场所播放的音乐，在灯光昏暗的餐馆里轰轰作响，年轻情侣们在那里调情。几十年来影响公共生活的性别隔离已经消失。
与此同时，政治话语的适度空间已经萎缩。
“这是历史上一个苦乐参半的时刻，你看到自己动员的成果以某种方式产生了，但原因是错误的，”阿尔多萨里说。“人们被封锁或沉默，以换取给予他们某些权利。”
自2017年以来，沙特当局逮捕了数百名政界公众人物，包括Snapchat网红、宗教神职人员、亿万富翁和王子的几位堂兄弟。2018年《华盛顿邮报》专栏作家贾马尔·卡舒吉(Jamal Khashoggi)在伊斯坦布尔被沙特特工杀害，引发了国际社会的愤怒，这是自他死后持续深化的更广泛镇压的最戏剧性的例子。
沙特当局特别关注在沙特广泛使用的Twitter。
努拉·卡塔尼(Noura al-Qahtani)经营着一个匿名推特账户，他是去年因社交媒体活动而受到审判的几人之一。她在自己的账号上有大约600名粉丝，她呼吁举行反政府抗议活动，批评一些社会自由化措施，并写道，穆罕默德王子“不够好，不配做王子”。
法院裁定她犯有“挑战国王和王储的信仰和正义”、“支持那些试图扰乱公共秩序的人的意识形态”等罪名，她被判处13年监禁。一份判决书副本显示，在上诉中，她请求宽大处理，称自己年近50，有五个孩子需要照顾。相反，法官小组将她的刑期延长至45年。
大约在同一时间，英国利兹大学(Leeds University)的沙特籍博士生萨尔玛·谢哈布(Salma al-Shehab)被判处34年监禁，判决书副本显示，主要原因是她在Twitter上关注沙特异见人士并分享他们的帖子。
法院根据反恐法和网络犯罪法对这两名女子进行了判决。根据法官的裁量权，两人都被加刑。
一名沙特官员在给《纽约时报》的一份声明中说，政府正在研究并采取新措施来改善人权，包括改变司法系统。然而，沙特阿拉伯“在恐怖主义方面保持零容忍政策，”这名官员说，根据政府协议，他要求匿名。
这名官员没有回答有关具体囚犯的问题，包括阿尔马迪、卡塔尼和谢哈布，只是说“个人违反国家法律的案件与和平表达意见的案件明显不同。”
我们在使用匿名消息源之前所考虑的问题。消息来源知道这些信息吗?他们告诉我们的动机是什么?它们在过去被证明是可靠的吗?我们能证实这一消息吗?即使这些问题得到了满足，时报还是将匿名消息来源作为最后的手段。记者和至少一名编辑知道消息来源的身份。
了解更多a 关于我们的流程。然而，对被拘留者的Twitter账户的审查——这是他们被起诉的依据——没有发现任何公开支持激进组织或支持暴力行动的帖子，只有卡塔尼女士在推特上含糊地提到“把这个暴君从地球上赶走”，但没有提到他的名字。相反，根据法庭文件，他们的检察官引用了批评政府或皇室成员的帖子，并将其列为威胁国家安全的与恐怖主义有关的观点。
直到最近，沙特王国很少有超过20年的监禁判决，而拥有美国国籍或与阿尔马迪这样的地方精英有关系的沙特人，可以利用他们的关系来保护自己。
流亡德国的沙特律师塔哈·阿尔-哈吉(Taha al-Hajji)说:“穆罕默德·本·萨勒曼的优点之一是，他为所有人创造了不公正的平等。”
限制言论自由的“红线”在之前的统治者时期也更为明显:皇室、国王、伊斯兰教。华盛顿阿拉伯海湾国家研究所(Arab Gulf States Institute)高级常驻学者侯赛因·伊比什(Hussein Ibish)说，现在，许多人“完全不知道”什么是允许的。
他说:“它的目的是在政治层面制造一种恐吓气氛，目的是给这个政权注射疫苗。”
在2018年的一次采访中，穆罕默德王子否认制造了恐惧气氛。他还说，如果有的话，这只是“一个很小的代价”，可以“在不发生内战的情况下，在不阻止国家发展的情况下，在各方面持续进步的情况下，摆脱极端主义和恐怖主义”。
许多沙特人对这次镇压深感不安，尽管这并没有影响到他们个人。然而，他们国家的快速转型提供了大量的回报和消遣，也受到了广泛的欢迎。去年，高油价帮助俄罗斯经济增长了8%以上，是20个工业化国家中增长最快的。
沙特政治分析人士萨勒曼·安萨里(Salman Al-Ansari)表示:“沙特在各个方面都处于敏感的历史转型阶段。”“没有人能否认改革的速度。但和其他任何事情一样，改革是有代价的。”
一些沙特人认为这种交换是值得的。对包括阿尔多萨里在内的其他人来说，这是一种背叛。
“这不是我们想要的，”她说。“我们渴望一个社区，在那里我们被听到，我们被看到，我们被尊重，我们被纳入决策。”
Aldosari女士指责美国和欧洲的外交政策导致了镇压的升级，她说外国政府抬高了其他目标——比如让阿拉伯国家政府与以色列关系正常化，或者确保稳定的石油市场——以牺牲人权为代价。
拜登政府承诺将人权置于美国外交政策的“中心”。去年夏天，拜登总统访问沙特阿拉伯，与穆罕默德王子碰了个拳，沙特持不同政见者认为这是一种退让。
“促进沙特阿拉伯的人权是美国的一项关键优先事项，”国务院在一份声明中说，并指出美国官员“定期向沙特官员提出”案件，包括阿尔马迪、谢哈布和卡塔尼的案件。“我们继续对因行使言论自由而被判处重刑表示严重关切。”
还有越来越多的沙特人流亡美国，无法与家人团聚。其中包括玛哈·卡塔尼，她的丈夫穆罕默德·卡塔尼曾是沙特著名的政治活动家。(他们与Noura al-Qahtani没有亲属关系。)
卡塔尼是经济学教授，2009年与人共同创立了一个独立的人权组织。2013年，他被判处10年监禁。
玛哈·阿尔-卡塔尼最终带着他们的五个孩子在美国定居，算着她丈夫去年11月服刑期满的日子。
去年10月，他们正在为卡塔尼获释做准备，收集他在监狱里买的礼物，这时卡塔尼不再给家里打电话了。玛哈·卡塔尼向她能联系到的所有权威机构寻求帮助，但找不到任何解释。卡塔尼实际上已经消失了。
“这是我孩子的父亲，我的丈夫，我的爱人，”她在电话采访中说，声音有些哽咽。“你在哪儿?”
Karen Zraick对纽约报道也有贡献。
